Monday, April 21, 2014

當醫生父親將孩子當成小白鼠的那一刻


    如果你要為瘋子、變態找一個代表,這位也許就是了。

    在十八世紀,有位英國醫生,就是這樣的人。他不顧妻子的哭泣、懇求、反對,將牛隻染病後的瘡膿取出,在他兒子的手臂上劃出傷口,把瘡膿塗上去,「刻意地」,絕對是刻意地,讓兒子染病。而他的兒子也確實染病了,在床上躺了六星期。

    把活生生的人當小白鼠,真的是一件惡劣的事,不是嗎。若在今日,這個醫生絕對會以「蓄意傷害」被起訴,還會被媒體與鄉民公審。他不但將人當小白鼠,而且那是他兒子。

    這個醫生是愛德華.詹納(Edward Jenner),他在兒子身上種的是「牛痘」-- 他多年來觀察,擠牛奶工人,常被牛傳染這種輕微的皮膚病,而這些工人,在天花流行的時候,從來沒有感染。而天花,是一種致死率極高的傳染病,即使沒死,也變麻臉。

詹納醫生,將自己的孩子當小白鼠,
若在今日,會不會被檢方起訴、媒體公審呢?

    詹納醫生知道,他的實驗對自己的小孩是危險的,但是,不做這個實驗,他的小孩也面對另一個危險--感染天花。權衡之下,他讓自己小孩成為小白鼠,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因「刻意受感染」,能夠對天花免疫的人類。

    因為詹納和他兒子的實驗,人類找到對抗天花的方法,在1970年,天花這個可怕的疾病,從地球上絕跡,拯救的人以億數計,包括你我。詹納不但開了免疫醫學的生河,而且他為這個方法取的名稱:Vaccination (Vacca,在拉丁文中是「牛」的意思,這個字中譯為疫苗),後來泛指各種預防接種技術。


    「這樣一定會成功嗎?不一定的話,不是當實驗小白鼠嗎?真危險。」

    在演講、會議、座談中,我討論到家長和學生,該用新的視角、方式、目標來看待教育。有時候,有人會說這樣的話,甚至,這樣的聲音也來自我的內心。但,我們要用什麼樣的角度,來看待成為「小白鼠」的恐懼?成為小白鼠,是一件不可接受,要全力抵抗和避免的事嗎?

    德國最受敬重的科學家、探險家,洪堡,他也是個把自己當成小白鼠的傢伙。先別說他花數十年的時間,遊歷探險當時歐洲人完全不了解的美洲大陸,他還拿自己的身體通上電流,為了實驗肌肉受神經控制,是否和電流相關。

    還有許多小白鼠,後來都是一方的霸鼠,甚至成為獅子王。一百多年前,中國第一批留洋的學生,在出國前還不會說外文;他們被投到未知的異鄉後,超過八成的學生,進入美國一流大學,成為科學、工程、法政等各方面的專家,回國貢獻所學,其中包括詹天祐、嚴復。

    三十年前,在中國大陸剛開放的時候,選擇西進的台商,面對的是一片未知。雖然辛苦,也有人失敗,但成功的,得到了相當好的發展機會。愈到後來,大陸人才漸多,外企與陸企已經發展成熟,台灣人現在前往,已經少有優勢。

清末的留學生,遠赴異地、嘗盡辛苦
最後許多小白鼠成為了獅子王

    政府是否可以拿人民當小白鼠,進行制度實驗?如果可以,要有什麼樣的程序?這是複雜的課題。但是,家長和學生,是否願意自己成為小白鼠,進行自己的教育實驗?這就決定於家長和學生自己了。

    我說的,也許不是拿刀割個傷口塗膿水。我說可能是,在別人都爭學英文的時候,有沒有可能,學德文、學印尼文,未來可以得到特別的優勢?現在的熱門科系中都沒有農業科系,但是,未來日界人口益多,糧食生產近於飽和,將自己培育成農業人才,會不會在未來,有大展身手的機會?

   跟隨大家都認為安穩和成功的方向行進,是很安全的嗎?年輕人一窩蜂考公務員,每年考不上的比例,高達95%-98%。投入國考的人,才是參加了一個成功率極低的冒險哪。

    許多人沒想到的是,不改變,延用舊習、慣常思維,也是一種冒險和實驗。我們其實不知道,20年後的世界是否與今日相似。我們其實不知道,今日的情勢是否會延續到30年後。

    某個角度來說,我們都是小白鼠。差別在於,我們是否有意識地選擇接種牛痘,或者,我們等著得天花。

(本文已由醒報專欄刊載,並授權其他學與業小棧合作之網路媒體引用轉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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