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September 28, 2013

生技、智財、創投的產業與教育 -- 林群倫和郭開文訪談記錄 四

記錄:吳玉璇、吳英頡、謝宇程

宇程:請問台灣目前的創投風氣、運作、環境上軌道了嗎?創投在帶動台灣的新創事業、經濟活力上,成效如何?創投與一般銀行的投資模式有何不同?創投一般而言是否會幫助創業者,甚至與之形成緊密夥伴關係?目前做到的情況如何?

林群倫:

台灣於二十多年前開始興起創投,中國近十年也很興盛。台灣的創投有著幾波的漲幅,從李國鼎時代的第一批創投有著許多的成功投資經驗,到2000年的網路泡沫開始衰弱,然而2002年的人類基因解讀計畫後又走了一小段的高點,但是2008年Leman Brother的金融危機又進入了低點。而生技產業此重點產業,台灣已經發展了二十年,終於在最近這一兩年中,開始有起飛的態勢。
推薦短片:綠色產業帶來的利潤
一般銀行放款借貸,通常都是長期收息,本身也不介入借貸方的日常營運。但創投通常是購買股份,並大多會成為新創企業的董事。另外,創投與一般銀行最大的差異在於創投等待股份的增值,但不像銀行一樣固定穫取每年的利息。

創投公司本身的資金是由董事們所提供,因此長線投資下花了十年的時間,大家期待著最終資金是否可以有倍數的回收。但商場如戰場,瞬息萬變的企業經營下沒有人可以確保投資是一定獲利。在台灣,部分創投運作的模式是單純投資後期待利潤回收,不需擔任董事協助公司成長,因此也有更多的心力投資更多的公司,這樣的方式是避免後管的成本太大。但是這樣的運作模式只在大環境很好的狀況下,創投才容易享受豐厚成果,好比以ICT產業為投資的標的者,更是過去創投成功的主因。

然而,近年美國的天使投資人俱樂部〈Angel Club〉盛行,盛行的因素在於投資人多成功而有企業經驗的創業家,不僅出其資金,更用其經驗、人脈、知識幫助創業者。最近台灣有些大老闆也效法美國天使投資基金或創業育成基金的模式,集合起來一起作投資,但他們可以投注的心力與時間卻不夠充裕,因此需要更多的產業人士或創業家來幫助企業的開拓與生存。例如西雅圖〈Accelerator Corporation〉、紐約皆有曾擔任大藥廠 CEO或 BD Director後來則轉任輔導新創生技公司的創投,如此一來使得受輔導企業大幅提升經營績效。

台灣創投許為企業集團給予資金所設立〈Corporate Fund〉,運用公司的資金轉投資創造收益。像如此的創投公司,大多投資與母公司具有互補性的新創事業,由於有母公司龐大資源輔佐,因此這類創投所投資的新創事業成功率提升不少。

最後,美國近期有許多發展良好的育成創投〈Incubation Fund〉,除資金外,還提供新創企業營運上的建議、協助。這樣的模式在台灣仍處萌芽階段──App產業就有個例子,之初創投 〈AppWorks〉。我在上騰生技顧問的投資案件中,有一兩個案子也是很像育成模式的投資,對創業者也有較積極的協助。這樣的方式也許會讓投資的成功機會增加,但是會使得投資後續管理要花上更多的時間。

以我自己為例,因為我投資了一個公司,此公司的技術從美國技轉到台灣,原美國發明人來到台灣擔任技術長,而我目前「跳下此公司」參與經營,成為該公司 Business Development部門的 Director ,常與研發部門、臨床實驗部門密切合作。當我的角色不再只是「金主」,而是營運者之一,我必須要向各部門的主管解釋並討論我的策略和想法,各部門的決策者都有權利檢討我的判斷。

如果不必跳下去做,創投代表常常就只是在董事會中有一席,提出「邏輯上」對的營運建議,但這些建議多為概括性的策略,執行技術面的困難等細節我們很難可以全盤性的考慮周全。事實上,不參與經營公司的董事〈包括創投代表〉所做出的決策與意見,到底是對是錯,很難說。有時候好的意見會被執行團隊做壞,有時壞的意見也有可能被厲害的執行團隊修改到正確的方向後,竟然出現好結果。所以,創投如果都沒有下來玩一把,怎麼能說服創業家你可以 coach他們呢?

宇程:請問創投人才,需要怎麼樣的培育及其背景?目前台灣教育領域〈尤其針對大學與研究所〉,對台灣投資〈包括創投界〉,培養人才的成效是否良好?對欲進入此領域的人才來說,可以如何有效及早的準備?

林群倫:
創投公司一般規模不大,上騰生技顧問在國內投資生技的創投已屬規模較大,而其中經理人一共才五位,其他較小的創投則只會有一 ~三位經理人。

政大與交大在創業投資與風險管理的部份有一些不錯的課程,有志創投的學生也可以多加利用課餘時間旁聽。除此之外,我也曾在國外短期進修EMBA課程,但總體而言,許多教授雖然有所學術研究並且也見多識廣,但他們並未親身投入創投,很難明白創投真正的營運模式,加上生技專業養成不易〈產業 know-how 除了技術,還有臨床法規、專利策略、保險機制等〉,更是難讓教授實際教會學生如何做好「生技創投」。在學校中,要找到完整的個案資料,作為探討與分析,事實上也很不容易。所以,我認為若想進入創投領域,應盡早接觸產業與實務接軌。

宇程:關於生技產業,有一說認為,台灣沒有〈未來也難有〉大型製藥廠,故生技產業培育的人才發揮將有所侷限。因此,台灣的生技人才可以及早接觸農業〈包含穀物糧食、花卉栽種、養殖畜牧〉等領域,也正因此領域台灣基礎深厚,沒有太大發展上的必要瓶頸。您們認為針對此說,看法〈尤其關於生技的突破點〉是否正確?

郭開文:
說台灣沒有〈或不能發展〉製藥業,或甚至應該放棄發展,並不全然正確。台灣仍有規模不小的藥廠,但主要的業務以製造學名藥為主,研發為輔。藥廠在我們生技業算龍頭產業,因為容易帶動其他周邊技術的發展,好比儀器、耗財,主要也是僱用博碩士等高學歷人才的產業。台灣若要發展默克、GSK 那種巨型規模的藥廠,當然並不容易。但是若因此就說沒有機會發展製藥,也許過為武斷。

林群倫:
這是一個相當有意思的問題,也常有人問起:台灣每年泛生技相關科系畢業的碩博士產出11,000人,但是有那麼多工作機會可以提供給本科系畢業的人嗎?問題中提到,也許農產或漁牧是一個方向,這也許值得去規劃。

好比石斑魚養殖,先前政府與對岸協議開放石斑魚的貿易,以嘉惠養殖業者。其實業者對於這件事並不領情,因為漁民在沒有開放政策之前的情況下,早已經安排好民間的養殖系統到最終配銷的網絡。一旦自由貿易協議生效,網絡打亂,反而會蒙受損失。

另一個例子,台灣在蘭花種植方面其實相當厲害。但是,荷蘭政府都對他們自有栽種的蘭花有完善的獎勵措施,輔以強大的國際行銷資源,加上對於植物品種權利的保護也很完整。在這種情況下,台灣的蘭花打不進國際市場。加上,多數台灣蘭花抗病菌能力較為薄弱,有時一盆蘭花受汙染,整個溫室、貨櫃的花就都毀了,這對花卉商來說損失慘重。
推薦短片:用生物科技「種」出你的衣服

說得更為白話,台灣農業的困境在於無法達到企業化經營的規模,因為大部分都是小農以傳統方式經營。但想要讓更多學生或年輕人投資農業也是一大難事,少數學院出來的能有真正的務農能力,真正的農業知識都在農民身上,偏偏較傳統的農民,在經營的思維上不擅長創新、建立自己的特色,更難以整合科技研發、運輸銷售等產業發展模式。

沒有培養出長遠的規劃,並忽略差異性的重要,一旦發現什麼有利可圖便一窩蜂栽種,而最終的結果就是大家都沒有利潤 ──火龍果就是個好例子。本來在彰化地區,某農村曾經一度高度發展葡萄種植和紅酒釀造,已有一些成果。但那時候,因為農民發現火龍果價格較高,就一窩蜂搶種,甚至鏟掉葡萄園。在一段時間之後,大家種的火龍果都收成上市,價格立刻崩跌,沒人得到好處。

現在的當務之急,在於要讓有創新能量的年輕一輩,與有專業知識的農民緊密合作,讓雙方的能力與知識相輔相成,形成一個跨領域的農業再生活動──農民提供他們的農業知識,而擅於行銷或者是投資管理的年輕人來與他們合作,若真達成,想必台灣的農業終能享譽國際。

生技、智財、創投的產業與教育 -- 林群倫和郭開文訪談記錄 三

記錄:吳玉璇、吳英頡、謝宇程

宇程:請問,智財這個專業領域的培育,需要哪些知識背景,除了法律,還有其他?台灣現在智財專業培育的科系,研究所,各有何特色?課程內容是否符合實需? 

郭開文:

智慧財產權分為著作權、商標、專利、積體電路佈局及營業秘密,層面相當的廣;並且常需要跨領域的運用。例如撰寫專利說明書,雖然該產業專利工程師可以完成一份說明書,但若如果沒有依照法律的思維撰寫,日後面臨專利訴訟時極可能出現專利無效之窘境;而申請專利必須每年繳交維護費用,因此也並非無限制的申請。
推薦短片:一個開放智慧財產的經濟會長成什麼樣子?

要發展、申請、購買什麼樣的專利,其實是依據企業銷售策略及其預算的限制而定,而這部分即必須借重管理、財金等領域的訓練。因此我說智慧財產權是跨領域的應用。舉個例子,若一個學習農業的學生後來轉讀智財法律,那麼他在以後對於農業這部分的智財紛爭絕對比其他背景的律師更懂得該如何判決。

林群倫:

政大智財所的所學已算是與市場面最相近的,即使如此,我們所學的無形資產評價,一定不如在業界的運用上般如此靈活的操作。所以並沒有辦法一畢業就能做完善的判斷和策略,基本上所學的知識,需要搭配著更多的工作經驗才能完整落實。

相關研究所的教學特色,大致上有些側重法律〈科法所〉,另些偏重商業〈有些科管所會另開智財的課程〉,而有些則在企業實務方面擅長。例如交大科法所,較具優勢的地方在於授課教授們皆對高科技產業熟悉,較易帶入產業案例;也和業界有較多合作,甚至邀請業界人士協助授課。政大智財所的老師更是很多在台積電、微軟的智財、法務擔任最高主管。

就我本身所讀的政大智財所來講,當年二十個研究生中有一半是純法律系,這十人中又有八位律師與兩位法官。當時我的指導教授是劉江彬所長,他是法律人,但是授課的內容部分可以綜合法律與產業方面。而當時另外十人之中,有七人是純理工系背景畢業,生技部分的居多,部分機械背景的也有;純商學院的只有兩三位。因為純商背景的同學,科技相對不夠熟悉,在法律上的專業部分也是剛接觸,因此進入研究所後學習和成長的空間就更大了,不過相對也需要花更多時間學習。除此之外,國外的智慧財產權已發展將近二十年,大多都是具有科技或其他跨領域背景的人才會再去念智慧財產權的碩博士專科。

宇程:台灣商品以外銷為主要考量, 而世界國家數目眾多,實務上應如何進行?台灣的主要市場〈如大陸、日本、美國〉,當地智財領域情況如何?又與台灣互動狀況如何?

郭開文:
專利為屬地主義,跨國公司,在製造、販賣商品的國家,都該有其專利,所以一個產品得到一百五十個國家以上的專利,是常見的事。但現在聯合國架構下成立一個名為 PCT的國際專利機構後,要於聯合國數個會員國申請專利,透過 PCT機制,只需做一次申請流程,減少許多申請時程及費用。

推薦短片:智慧財產的保護,不利創意嗎?
然而我國並非聯合國會員國,因此我國企業在申請專利的策略上皆採取先於會員國作第一次的專利的優先權申請〈如美、日〉,再沿用PCT的機制在其他各國申請專利。

註:專利優先權:若申請專利優先權後,往後12個月擁有法律上的保障。舉例:a企業2009.01.01在美國申請優先權,若有另有b企業在2009.04.05在日本申請相同專利,而後a企業於2009.07.07也於日本申請相同專利,此時雖然b企業較早在日本申請專利,然而a企業在早先01.01及申請優先權,則a企業應受優先權保護而獲授日本的專利,b企業申請之專利則無效。

林群倫:

專利最重要的就是強調優先權日,世界上天天有人在發明,許多產品都有可能重覆在同一天,大多數國家最看重的是誰的申請日較為前面,若是在 WTO架構下的 PCT申請案,其可享有的優先權國家就更多了。但因台灣不屬於 PCT的會員範圍內,於是只能先申請大陸或者是美國,再請他們走 PCT的流程。不過現在台灣的事務所大多都能幫你代辦申請全世界各國的專利。申請專利確實是要花不少錢,生技醫療領域尤其如此。例如,藥物臨床實務法規的認證為屬地主義,各國下的 FDA都得申請過。

生技、智財、創投的產業與教育 -- 林群倫和郭開文訪談記錄 二

記錄:吳玉璇、吳英頡、謝宇程

宇程:請問,智財這個專業領域,在產業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智財專業人士,主要會在哪幾類公司或機構服務〈如科技公司、顧問公司〉?擔任哪些類型的職務,他們職業性質與內涵有什麼不同?對於各領域,有志研發的創業/ 研究者/ 公司,應該要在專利上下怎樣的功夫?

郭開文:

推薦短片:在網路時代如何看待智慧財產權?
無形資產評價是非常重要的事,藉由評估無形資產價值,計算出公司企業價值──可供專利的移轉買賣,使得借貸與公司併購有了價格上的依據,有利於商業發展。企業除了需要對專利估價之外,在開始販售商品之前必須先確定專利是否具有法律效用,否則非常容易遭到對手提起訴訟,使得公司擴展市場遭遇阻礙。

一般而言,專攻智財型的人才多出身於會計事務所,在智財的專業部份分為幾大類:律師、專利師、專利工程師、以及資產審查官。

不少律師專攻智慧財產權領域,在相關的法律案件中擔任顧問、辯護人的角色。另外,專利師是一個才剛出現不久的職業,中華民國於四年前開始舉辦專門的考試與證照,專利師的性質類似律師,是代表公司中的專利工程師居間和智慧財產局溝通。專門的介紹請參此篇報導

專利工程師大部分則由理工科背景或相關專業背景人士擔任,其工作將申請專利之技術轉換成專利文件。在台灣,專利文件素質往往低落,這也是為什麼,專利工程師撰寫的專利雖然能可通過專利審查,但在法律上的攻防有時並無所效用。因此在未來,為了撰寫出法律上有效的專利,智財相關法令是專利工程師必修的一門課。

專利工程師在大企業內主要進行技術發展策略的規劃,例如判斷技術地雷區。專利工程師會和研發部緊密合作。但是在業界,待在公司中,對於專利領域知識和能力的成長實在太慢,不如直接選擇到事務所上班。若在事務所磨練兩、三年後跳槽到大企業上班,待遇會相對更好。在事務所磨練以後,專利工程師可以選擇是否要再進修考取專利師,或是進大企業後努力往智權部、法務部做個人職涯發展方向。

接下來,專利審查官必須經過智財局的考試,相當於公務人員,其工作內容必須從專利檢索員開始做起,為新申請專利作前案的檢索,判定該專利是否具備申請專利的要件。專利審查官經過幾年的業界經歷之後,在專利檢索及相關經歷相當資深,以專利審查官的經歷跳脫到企業是相當受青睞的。目前現在常見的多是專利檢索員,但這大部分都是約聘,並沒有所謂的退休養老薪俸。薪水大概五萬上下,工時一律過長,也就是超時上班,以加班費居多。但當他們擁有這樣的經歷,之後離開智財局的經驗是相當寶貴,不亞於從事務所出來的人才。

林群倫:

在專利領域,由於部分專利資訊是非常不流通的〈如:Assignee, Licensing deal〉,因此專利資訊管道或是平台,會是很重要的機構。例如美國、韓國的專利資料庫的資訊蒐集都非常完整,而有了這些資訊才能做專利移轉、買賣以及專利流通。

我有注意到中國大陸的技術交易平台的商品〈專利權或技術〉都附有目前價格,並且都可查詢到該商品之用途、創造很大的商機,這就是專利鑑價在商業上的意義。

推薦短片:用網路資料重製內容,
也是一種竊盜嗎?
上海聯合產權交易所是目前全球少數具有實質專利可當作交易商品的功能,而如何將專利產品轉化成真正的市場價值,將考驗專利相關從業人員必須具備的將專利轉化為商品的能力。何謂專利商品化的能力,舉例來說,若你在銷售一個遇到電能或是熱能可以轉化為光做進一步使用的專利技術,在交易平台上應該說明該專利可以運用在「電燈照明」上,而這從技術語言轉換成商業用途的敘述則是專利相關人員應具備的翻譯能力。

郭開文:

接下來我們概略談談一般公司處理專利事務的實務。雖然智慧財產局負責審核專利申請的機構,但不見得通過了這個檢驗〈可專利性〉,拿到了專利並不代表就不被任何人提告侵略智慧財產權。因此,少數對專利著墨較深的事務所,有這樣的業務:並非只是作一個簡單的專利地圖,而是透過claim chart 做完整比對,瞭解自己的專利有沒有和別的專利侵權,真正達到Freedom to Operate(FTO)的完整分析。

在通過審查後,這個事務所可以再給你一個保證文件〈需要加不少的價錢〉,以保證這個事務所的專業名譽沒有和其他的專利重疊,日後有訴訟時也負有一定責任。作這樣一份專業的FTO專利分析報告很有可能就要耗資一、兩百萬,許多企業為了目前公司的現行金流,也或許為了長期的保險,若耗資一、兩百萬在專利分析報告上,對許多中小企業而言是負擔不起的龐大支出。

Sunday, September 22, 2013

生技、智財、創投的產業與教育 -- 林群倫和郭開文訪談記錄 一

記錄:吳玉璇、吳英頡、謝宇程

林群倫任職於上騰生技顧問,擔任投資經理,曾接受過學與業小棧的訪問,提供了他在學習階段的經歷。郭開文也曾在知識產權管理諮詢公司擔任副總經理,並處理許多台灣與中國大陸業務。他們兩位在生技、智財領域,都有深厚的理解與經驗,林群倫更熟悉創投界的實況。在這個訪談中,他們要談談這些領域的產業實況、學習與培育歷程。

宇程:請群倫兄及開文兄各自說明一下,您這幾年的專業經歷,尤其在智財、創投、生技這三個領域,有什麼樣的重要心得?

林群倫:

 圖 / 上騰生技顧問股份有限公司首頁
從大學到研究所,我所讀的都是生技領域。後來我讀了第二個碩士〈MBA〉,是在政大讀智財所。在智財所碩二時我便開始進行全職工作,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我進入了上騰生技顧問公司;做一段時間之後,主管看我上手得很不錯,所以讓我擔任創投經理人,在一群很有經驗的前輩中,算是年紀輕就可以學習機會的。


在碩二即開始踏入職場的我,深感學校教授的與業界學到的有所差別,就以無形資產的評價來說,學校教授必須要把基本的評價架構讓學生知道,但是還需要讓學生瞭解產業的趨勢,才有辦法完整的讓學生知道整個評價的流程。而學生不一定是該產業出身、且因為還沒有工作不了解產業的概況,所做出來的報告也無法提供準確的產業描述。老師方面,因為需要兼顧學生的背景〈我們班大部分是法律背景、其次科技、少數商業〉因此只能照本宣科的上課,並給你許多已知的假設、變數去評價,這部分較為偏向學習評價的科學部分〈產業分析、財務分析等〉。

而在業界,許多假設是不一定存在的,必須要靠你一次又一次做中學,才能從中學習產業的經驗與規則來做為評價的參考指標,此為藝術的部分。因此,我發現在就學時期學的評價並不能完全運用於業界的評價上,這也是許多工作很久的人都需要再回學校充電,或上一些EMBA的課程。

我在創投主要的工作內容是評估一些國內外適合投資的公司或案子,其次則是在學校育成中心、農委會或其他公家機關搜尋潛在的新創事業並且評估投資的可能性,接著著手規劃早期的投資或育成。在投資企業之前,我特別注意的要素是風險與報酬的平衡,創投若在企業發展初期投注資金,其風險最大,但是報酬也相對可能最高;因此創投必須衡量的是控管最大損失及估計未來收益是否值得。

左:謝宇程、吳英詰        右:林群倫、郭開文
在創投實務上,往往企業的營運計畫〈Business Plan〉,只是一個基本作業而已,大部分公司的發展是不會按照計畫進行的,畢竟創業過程中充滿著許多的未知數。我們往往覺得,創業團隊人員的組成與特質才是成功關鍵。其實,在創業中,營運策略隨著情勢發展而變動,是常見的事,我們投資的團隊,幾乎最後的業務模式都和一開始計畫的不同,甚至有案例完全不相關。但是,創業團隊的素質,是讓這個企業彈性調整改變,發芽茁壯的關鍵。由於創業必須經歷相當多困難與挑戰,若核心團隊皆具備較強的毅力跟耐心,則有較大機率熬過艱難;不同背景的團員則可提供不同面向的看法,相對較易激盪出創業點子。因此在團隊上我們會偏向尋找具有毅力、溝通融洽且皆來自於不同背景的團員。

郭開文:

我本身是理工系背景出身,而後專攻專利權。我一畢業後便在法律計事務所待了兩年,在兩岸都有工作經驗,因此熟悉專利業務上的重要流程。


無形資產雖有專利、著作權、商標等內涵,但是鑑價業務之中,專利占其大宗。每一個專利〈理論上〉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無法用大量買賣供需交集的模式來訂價。如果因為要技術移轉、買賣、借貸,這時候就需要為專利進行估價。在學術界,對無形資產有許多評價方式,但實際上,得在進入產業界後,才能確實了解那些方法適用於什麼情況,以及方法上的差異是什麼。


Friday, September 20, 2013

大學,迷路了? 大學回顧:迷惘的形狀

謝宇程

    回顧在大學的時間,無論是我,或是我的朋友與同齡,在學習的過程,在選擇的時候,有太多問題,我們無法回答,太多的問題,不知道該問誰,太多的問題不知道怎麼思考,有太多問題,甚至不知道它存在 -- 這件事叫做迷惘。而在這個學歷貶值的時刻,產業界高唱學用落差的時代,學生的迷惘,其實更甚以往。

    我們買個果汁機,會問銷售員,或讀說明書,試圖了解這台果汁機有什麼功能,又該如何操作 -- 也包括了,它沒有什麼功能與如何避免損壞。如果我們買張門票,進一個遊樂園,也會有導遊或簡介或指標告訴我們,樂園中有哪些器材,怎麼玩,廁所與廳廳在哪,掉了錢包或小孩該到哪裡招領…。

我們對於大學的選擇與學習,
我們是否有找到可靠的指路依據或使用手冊?

    果汁機一台才一兩千塊,買錯用壞,再購不難。遊樂園之旅頂多半天一天,不好玩、排隊久了,少看了風景或少玩了設備,對人生也不構成多大的遺憾。但是大學對人生的成本和影響都極大,前前後後起碼三十幾萬的學費 (台灣公立學校已經是相對便宜,台灣私校貴,美國私立名校更貴,四年學費要幾百萬),這四年是成長和學習的黃金時光,而且你的學校、科系、養成能力與知識,將跟著你一輩子。

    相對於它的重要性,我們對於大學的選擇與學習,我們是否有找到可靠的指路依據? 對大部分的學生,這些問題,而且是讓人嚴重苦惱的嚴重問題,不但無人可問,甚至不覺察問題存在。

    大學與科系的教學,我們可以從中得到什麼,不能得到什麼,該怎麼學才能得到更多,如果迷了路要怎麼找方向…。我們有深入了解嗎,有人給過我們深刻與清晰的說明嗎? 大學怎麼學,科系怎麼選,學校中的機制與資源怎麼用,在大學這幾年的時間該如何思考、安排、規劃? 

    到底讀大學各科系,從事「本行」、學以致用的機會大嗎? 不同的科系,從事「本行」的機會是一樣大的嗎,還是不一樣? 大學各科系在畢業後即使能夠進入「本行」,「學以致用」程度高嗎? 進入「本行」職涯狹窄的科系,真的就是劣勢嗎? 畢業後進入非本行的職涯而無法「學以致用」,就真的是莫大損失、危機、浪費嗎?

    在選擇大學科系的時候,喜不喜歡這個科系的課程,應該納入考量嗎? 這個科系學的以後容不容易「學以致用」該納入考量嗎? 喜不喜歡科系日後學以致用的職業場域,應該納入考量嗎? 如果理論上應該納入考量,實際上如何做到?

    進入大學名校,就進入了學習天堂嗎? 就保證了日後的能力與成就嗎? 進入非「頂尖學府」,人生就灰暗而無法翻身了嗎? 在18歲升學競爭裡沒有進入「勝出組」的學生,可以做什麼,為他們日後路程打下基礎,贏回他們本來就沒有輸掉的人生?

    大學這段時間,它的功用究竟是什麼,什麼是重要的? 取得大學文憑? 在每一個課程取得高分? 做好準備進研究所? 做好準備得到企業聘僱? 學會符合學術規格的研究方法與思維? 如果社團是用來「玩」的,要投入多少時間與心力參加? 是要取得深入的知識和思維能力,或是多多結交朋友與人脈? 如果這些都重要,有限的時間要如何分配?

    只要有基本思維能力的人,都知道要依據「下一步」,來走「這一步」。下一步不知該邁向何方,這一步就不知怎麼踏出去。或者,有些人迷路時是奔忙亂竄。

    和現在的大學生一樣,我也茫然過。大多數的學生茫然的時候是失去動力;我茫然的時候,症狀是找一個目標盲目地無限地努力,像我這樣的學生,也佔總學生人口的一小部分。我還記得,當我在圖書館中踏過一排又一排期刊集冊,對未來感到的惶恐。

    大部分時候,比較有機會和大學生談起未來生涯抉擇的人,只有學校教授。而這一群人,他們對人生方向的決定大致相似,他們在特定領域學問也許很深,但是涉世往往不廣。大學生對於未來,常常是缺乏多元意見,和廣泛的視野。

    我們的大學生們,從以前到現在,他們得到足夠關於未來的指導嗎? 尤其,這個變化快速的世局,我們是不是還用三十年前的生涯想像在評價他們,或要他們如此評價自己? 沒有人能給年輕人的生涯一個簡單明瞭的答案,就如在研究中,教授不可能幫研究生回答論文中的問題。研究要自己找答案,人生要自己找方向。不過,教授有指導學生做研究,誰來指導學生找方向? 是一篇論文的品質比較重要,還是一輩子人生的品質比較重要? 如果一篇論文,值得教授帶著學生細細琢磨,那學生的人生,我們放著它自生自滅,這樣子輕重緩急的排序,是合理的嗎?
果一篇論文,值得教授帶著學生細細琢磨,
那學生的人生,我們放著它自生自滅,
這樣子輕重緩急的排序,是合理的嗎?

    這一篇文章不是要指責教授們,這一篇文章意圖指出,大部分學生們的迷惘與困惑是真實的。也許這分迷惘困惑不會一輩子困擾他們,也許到了三十歲、四十歲,一些人在試誤和挫折後會找到方向,像我;也許有些人,或者妥協,或者隨遇而安,或者守分知足。

    但是我仍然不禁設想,我們在高中大學,面對未來,是否可以少一些迷惘,是否可以對未來多一些方向感和篤定? 是否可能,不要等到碩士畢業後才開始摸索方向,是否可能,不要等到三十歲有較明確的方向,才開始累積知識和能力? 是否可能,更多人,在更早的時間點,對人生有較充分的的選擇與思考,並且及早累積?

    如果這是可以做得到,我們的年輕人在三十歲上,就會是有十年累積的專家,而不會只是個初「進」茅蘆的新手。就個人而言,愈早而愈有效的累積專業,不要將時間花在迷惘與浪費,愈早可以有所貢獻與成就。以整體而言,我們培養的學生們,愈早定志,愈早培養能力,日後各產業的體質、整體經濟強度,才有提升的可能。

    這也是我想寫這本書的初衷與目標。

    如同在先前的段落中說的,沒有任何書,或任何人,或任何運算法或測驗,有那個能耐可以「鐵口直斷」,告訴任何學生未來該怎麼做,選什麼校系,走什麼專業…。但是,我們卻仍然可以整理出來,哪些是大學階段選擇與規劃的重要課題,指出一個範疇,並且提供一個有助於思考的模式與方針。這一切,也許看起來不會很神奇,也許不會是將學生直送到目標的高鐵或飛機。但這本書,也許會是一個指南針,或是一張星象圖,學生可以從中得到一些指引,在他們辛勤的探索和思考之後,走向他們合適的路途。我對這本書價值的期許,很卑微,也很宏大。

大學,迷路了? 身分的摸索 -- 學術不學術?

謝宇程

    在大學的時候,我為了走向一個比較適合的領域,投入許多力氣(不一定用在刀口上),有幾次大膽的選擇和換軌(但又流於莽撞)。相對而言,關於要在領域中走到哪裡,成為什麼樣的角色,就是一個我甚少觸及的問題,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太早就決定了大學畢業後的下一步:讀研究所。所以對於日後的走向,總覺得可以進研究所再思考;而大學的時間與心力,總覺得應該用在累積升研究所的優勢(高中生心性不改)。
我太早就決定了大學畢業後的下一步:讀研究所。
所以大學的時間與心力,
總覺得應該用在累積升研究所的優勢。


    決定要讀研究所的過程,其實也十分武斷和盲目。在大二的時候,某一門必修課,用的是美國的權威課本。我的讀書習慣是將課本從頭讀到尾,每個例題都練習,每個公式都推導,我竟然在演算一個(不太重要的)公式時,算出公式中某個加號應該改成減號。我去研究室找老師,老師一臉懷疑,拿張紙驗算,得出的答案和我一樣。他視線從書本移向我的時候,說了這句話:「謝宇程,你一定要出國深造。如果你家裡經濟上無法支持你,我可以幫你貸款。」當我從研究室走進電梯時,我心中就告訴自己:「所以,要出國讀書了。」在整個大學期間,就再也沒有懷疑過。(當然,後來並沒有請這位老師協助貸款。)

    這件事對我而言,影響頗為複雜。

    因為確定要出國讀書甚早,所以整個大學期間都著力於加強英文能力。這個時間投資,現在看來是很明智的,英語能力有助於出國留學,甚至也是在任何地方,做任何工作的利器。後來,英文甚至是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以自然而然、毫不吃力地用以接收資訊、表達想法與感受。此外,我決定出國讀書,也讓我在學習領域的切換中,比較無後顧之憂。畢竟,出國讀書,學校看推薦信、成績單、英文能力等證明,並不用參加特定科目的考試。

    但是在另一方面,太武斷地確認要出國讀研究所,其實是讓我將自己再次關進了「升學思維」。我將注意力只放在升研究所的資格和優勢上;例如修課成績、英文能力(固然重要),幾乎不關注社會上、產業中、實務中,各種專業人士真正的生活、工作面貌。某種程度而言,到出國留學結束前,我心理都有個潛在的選項:讀博士。我沒有預設一定要讀博士,只不過,在整個研究所階段,我企圖搞清楚的只有:我適不適合讀博士以及進入學術界。

    在芝加哥大學期間,我看到美國以學術知名的學府做研究的方式。一方面我有所學習,但是另一方面我領悟到,學術界的運作規則、生產學術成果的方式、學術社群的生態和氣氛,都非常不適合我。我無意批評學術界哪裡錯了,或是哪裡不好。只是我慢慢了解到,在學術上被認定合格的成果,在乎的是能以理智嚴密論證,在乎的是學術界當時的好奇與風尚,並不保證對世界(在可預見的未來)有明確的貢獻與影響。學術是個重視驗證的領域,而不是個重視創造的領域;而我內心總是認為創造是一個令我嚮往的事。由於學術界要求高度的「嚴密論證」,人人走向艱難狹窄的領域,所以許多研究者背負著沉重的壓力與孤單,如果我找不到拼搏的目標,我也下不了走這條路的決心。

由於學術界要求高度的「嚴密論證」,
人人走向艱難狹窄的領域,
所以許多研究者背負著沉重的壓力與孤單。
    在我26歲,拿到碩士學位回台灣時,對於未來的方向,我只知道兩件事:1) 我要走的方向和政策相關;2) 我台大畢業,並且有美國著名大學的碩士學位。除此之外,台灣的公共政策領域長什麼樣子? 公共領域有哪些問題? 我要累積哪些專業知識? 我要培養哪些能力? 我能以什麼角度與身分參與? 我要做什麼樣的工作、事情可以最有效地達成我的目標,甚至,在「政策相關」的領域,我的目標是什麼? 我 26 歲開始找工作時,甚至都不清楚。

    在後來的四年的工作之中,我終於更了解公務部門、政黨、智庫、政治人物陣營等各種領域的生態,並且了解更多各政策領域的實況,我才決定,為公眾直接寫作、為教育與專業間關連性的問題研究,也許最能發揮我的特長,並且最能帶來這個社會當前所需要的一些觀點、資訊。於是,我在三十歲的時候,才開始為這個方向認真地鍛鍊與實踐。

    雖然我也並不抱怨什麼,但是心底常疑惑,在我學習的時候,可不可能少一些迷惑,我可不可能更早一些,了解政策領域的實況,選擇更適合我的方式,更早進行能力的累積,而不是許多事,到了三十歲才開始?

Tuesday, September 17, 2013

《等待超人》推薦評論

《等待超館》劇照
當許多台灣人費盡千辛萬苦,將小孩送到美國受教育,美國人自己對本身的教育品質憂心忡忡。《等待超人》這部紀錄片作品,將美國基礎教育問題,呈現得淋漓盡緻。

《等待超人》這部片,以制度分析和統計研究為骨,以四個孩子(家庭)的故事為肉,見樹又見林地鉤勒出全美國各州、不同制度下,面對的相似困境。在流暢而動人的敘事中,同時深刻剖析了美國教育體制距離「完美」十分遙遠的原因。

美國的基礎教育,不但是各州的地方事務,而且體系複雜,僅是要理解,就是大學問。本片舉重若輕地將制度問題一一點出,並且將制度中的個人刻劃得入木三分;學生、父母、教師、官員、改革者,各有其無奈與希望,困難與奮鬥。

這部片,不僅可以讓我們理解,外國的月亮並不圓,也是一個激發我們思索本身困境的契機。台灣基礎教育,現在面臨的問題與困境是什麼? 我們下一步改善現況的主張會是什麼? 其他國家的經驗,哪些是我們該學的(又怎麼學?),哪些前車之鑑,又是我們應該避免的?

最後,導演和我們打的啞謎,值得細細品味。誰,是這部片子所在等待的超人呢?

Wednesday, September 11, 2013

大學,迷路了? 領域的摸索 -- 大四重返大一?!

謝宇程

    某個程度來說,許多大學生集體迷了路,甚至沒有查覺到自己迷了路。而我,曾經是其中的一人。

    我們知道,在五十年前,讀了大學,人生似乎就無憂。二十年前,讀了頂尖大學,也就到了美好人生的保證。但是近幾年,讀大學,幾乎不能帶給我們什麼希望感。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該如何看待讀大學這件事? 如果大學畢業證書不那麼值得爭取,只是沒大學畢業讓人覺得奇怪,那在大學的時候為什麼要格外努力? 如果想努力,要怎麼努力,能讓努力有所成果?

    大學的階段,對許多台灣學生而言是個謎,而且連謎題都沒有;而且,大學階段充滿了各種大大小小活動,大大小小考試,大大小小報告,大大小小插曲 (例如,愛上了人或被人愛上),時間飛逝,青春正美,我們很容易忽略這段時間整體的意義、對我們一生的影響。

    到了大學,所有的可能性瞬間展開,不再有標準答案,不再有安排好的路,不再有廣為各方接受的志願排序,不再有放諸四海皆準的排名,不再有可以提供大規模競爭的賽跑道、起跑槍、終點線。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些人停下腳步觀察起週遭景色,有些人躺下來休息打盹,有人希望找到類似跑道、槍響、終點線的任何東西,以便繼續賽跑,繼續企圖透過「努力跑」、「跑得快」來證明自己,或確定自己的未來。

    某程度來說,我比較像是最後一種。
大學的階段,對許多台灣學生而言是個謎,
而且連謎題都沒有

圖:Oedipus and the Sphinx
(by Francois Xavier Fabre)

然而,我不知道

    在高中畢業時,雖然我的自然科目(物理、化學、數學)都得很高分,但是我高分是因為擅長高中課本層次的解題。說到真正對自然的好奇,對科學的理想,對求真相和求發現的熱愛,在我心中毫無紮根。至於工程類科,我更是從來就對機械、儀器沒有好感。在紙上運算與解題已經讓我不耐,更沒有想和冷冰冰的器械打交道,也不感覺讓電子產品更快速更輕薄短小是我的使命。於是,無論自然科學或是工程學科,我都感到排斥。

    部分因為分數足夠,部分因為逃避理工,部分因為片斷印象,我選擇工商管理系就讀。我仍然期待,用認真上課、努力讀課本,把分數考高,得到未來的保證。我大部分上課之餘的時間都待在圖書館,準備報告或是仔細整理上課筆記、閱讀教科書(工管系老師多採用美國課本),我是少數會將數百頁課本「從封面讀到封底」的學生。

    但是,這麼做的同時,我其實並不踏實。總結來說,我對當時的學習方向、方法,感到不安,但是我一點也不知道怎麼樣更好、更對。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想這個問題,不知道該怎樣描述我的不安,甚至不知道如何將它化為問題,不知道該請教誰才對,甚至,我不知道這分不安其實應該、值得拿來請教別人。

    當初選工商管理系,我心裡的潛台詞是:我希望造創社會的福祉,成為像張忠謀那些大企業家一樣,對社會很有貢獻的人。然而,我後來卻漸漸了解,張忠謀成為大企業家,並不是因為他讀了商管科系,他學習的專業是機械工程。如果我創造一個大企業,成為老闆,確實可以僱用很多員工,製造很多商品;但這是不是我要追求的貢獻方法,我一直沒有決心。

    退一步來說,我想在企業中工作嗎? 我想要為企業爭取顧客、賣更多產品、賺更多利潤嗎? 我在課程之中,學到的是計算公司的財務、人事、品管、企業的經營策略,這些概念構成的人生,對我實在沒有吸引力。有些老師鼓勵同學們讀工商時報、商業周刊那樣的刊物,但是我卻完全沒有胃口。進圖書館、進書店,我一定直直地走向文學區、哲學區、歷史區。在系上,我像個不吃辣的人進了川菜館,或是一個漸凍人進了芭蕾教室。這樣的情況下,我該怎麼辦?

    在工商管理系,有些老師,人是相當不錯,很希望將知識傳達給學生,給我們一點什麼。但是,在學習的過程中,我一直不知道,企業運作的實況與問題,我不知道所學的在商業界,能發揮什麼用處。我並不知道,無數的產業和企業,未來我要工作,從何選擇。我並不知道,企業內部組織與功能的劃分,哪些職務可能適合我,我在大學時又該如何為一個適合我的方向準備。

我又誤會了,再見


    印象很深刻,在大學的時候,尤其是大一、大二,我每到圖書館自習,我常常走書架區,其中有數不盡的圖書,更嚇人的是一櫃又一櫃、一架又一架、一排又一排,裝訂成冊的學術期刊。學術期刊的裝訂本,可謂醜陋而嚇人的單色書封,烤金字體寫著第幾期到第幾期,我偶爾拿下來翻閱,心裡感傷,難道我之後會一輩子和這樣的書為伍嗎? 這麼多的書籍、期刊,我要讀多少、才能「出人頭地」呢?

    既然不知道哪個方向「適合我」,我就試著走一個看起來「熱門而有前景」的方向吧。在我進大學前四年,桃莉羊誕生,第一次人類能用一顆細胞複製哺乳類生物。生物科學發展得如火如荼,人類的DNA序列也在快速地解碼。大一的時候,到處都看到「生技產業」,看來是明日之星。雖然我高中沒學生物,但我小時候頗愛種花養草,所以我覺得可以試著讀讀台大的植物系。我的想法是,如果我對生物科技熟悉,又懂管理,是不是日後可以比較有「競爭力」呢? 我不會說,這個策略是錯的,但似乎,我不是那個適合執行這個策略的人。

    我從大二開始修植物系大一的課程,一開始當然主要是基礎科學類的科目,我還學得頗有興趣。只是,大學階段,在實驗課程方面,要求得比高中嚴格,我卻對實驗打不起興緻。在實驗室,我其實一心想按照實驗步驟完成,然後按照課程表定時間(甚至提早)下課。等到大三,修了植物系比較專業的課程,就開始覺得不是很對勁。

在系上,我像個不吃辣的人進了川菜館,
或是一個漸凍人進了芭蕾教室。
這樣的情況下,我該怎麼辦?
    不少課程,充斥著需要誦的專有名詞,解釋了生命現象的基本原理 (例如DNA, RNA),但是我卻沒有從中感受到我所期待的啟發性。老師講課的時候,我極容易睡著。無論是實驗、作業或是考試,我時間花的不必別人少,但是成績不比別人好。有機化學、遺傳學實驗,用到更多化學藥劑,時間更長,需要更細心,也更可能做了半天徒勞無功,這些都讓我不耐煩,而不是樂在其中、沉浸悠游。在升大四的暑假前,我偶然翻到植物系的重要科目「生物化學」,我看著其中各種的符號、化合物的複雜名稱、以及反應機制的圖表,我心裡認定,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我心裡知道,我不笨,但聰明的人很多,我努力,別人也許更努力。如果我在這個領域,沒有愛好,不能樂在其中,又沒有天賦,不能舉一反三、一點就透,那我拿什麼能和別人比呢? 所以,在升大四的時候,我在關於領域的尋覓,又重頭來過。

    在大學的前三年,我為了學英文,常閱讀《時代》這些綜合性、國際性的雜誌。因為閱讀到各種的世界大事,我愈來愈了解政府施政的效益,影響整個社會;而整個社會的品質,又影響了個人的生涯與生活。在大學的期間,政黨對立,朝野對抗嚴重,兩岸關係緊張,一般民眾懷抱極大的不安。因為這些想法,我決定投入公共議題、公共政策的研究。從那時開始,我決定多修政治系的課,並且日後往這個方向發展。在大四,我開始和政治系大一、大二學生排排坐一起聽課。

Tuesday, September 10, 2013

從商管邁向跨領域的環境專業 – 楊曼瑜訪談記錄 三

記錄者:王馨怡、張洪瑞、謝宇程

珍古德演講:人與動物可以和平共存嗎?
謝宇程:妳去到耶魯,認為學校的制度或學生和台灣有什麼差別呢?
曼瑜:

    我還記得進耶魯森林與環境學院的第一天,台上的代表告訴我們:「你們的使命是要發揮影響力(make a difference),做一些不一樣的事,能夠有你們這群來自世界各地的頂尖學生加入,是F&ES學院的榮幸」。

    F&ES的教學制度完整,而且課程非常的多元。學院會給你一些主要的學習路線,並將課程分類。假使你想換另一條學習路線,可以隨時轉換,卻不至於花太多時間盲目摸索。在學年之初,學院會安排教授們同時擺攤,介紹自己的研究、課程、課程用的書籍等,讓學生可以跟教授面對面第一次接觸,問一些問題以作為選課依據。學院規定每位學生一進來就必須先選一位導師(Mentor),且一位導師不能同時收太多學生,如此一來才有足夠的時間跟你討論及提供方向。當你有很明確想要做的事情,學校也會提供你各種管道去爭取機會,提供獎學金的機會,以及培養你「釣魚」的能力。

    我發現「發揮影響力」並不是口號,學生、職員、教授都可以有影響力。在F&ES,學生有機會主導課程學分的規劃,為投入教學的客座教授請命。例如學校的職員鼓勵學生組成「課程改革小組」,這是由學生發起、主導、及運作的團體,在大家腦力激盪之下,第二年度的學制便有了改善的規劃。還有一個學生主導的團體是關於多元思考的,中午時會有午餐會談(Lunch Talk),推動各種平等和多元的對話,例如性別、身體障礙、宗教、種族、跨領域等。我們學生也曾為了一位教得很好的客座教授發起留下教授的運動,雖然最後那位教授沒有留下,但學生將自己定位為改變事情的人讓我印象很深刻。

    另外,若對於課程本身進行的方式或內容有建議,學生也可以直接跟教授討論,這讓學生和教授都互有進步。例如有堂課教授將議題分為已開發國家和未開發國家,我認為不應該這樣分,於是我寫信去表達立場,後來教授不只正視這件事,甚至在課堂上提出這個問題,讓我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是被重視的。這些都讓我體會到,每一個聲音都很重要,學生不該只是被動地接受教導,也可以積極的態度掌握及決定教育內容和方式的自主權。

    令我很感動且有些感慨的是,F&ES的職員以及老師都很用心在經營學院的學習氣氛。在台灣,如果系上舉辦一些演講,老師的出席率往往不高,但在F&ES,絕大多數的老師會主動參與並且發問,老師之間還會有些交流。課程的安排亦是,在台灣,若有某門課由多位教授合開,通常代表教授可以輪流出席,減輕備課的壓力,但在F&ES,所有合開的教授都會出席及參與,即使當天他不用上台授課。至於職員的部份,在台灣,學校職員的影響力很低,且熱情普遍不足,但我記得F&ES所上一位資深的職員 Joanne DeBernardo,很用心在經營系上的學習與氣氛,成為學生和教授之間很好的橋梁。

    當然,享有的資源不一樣,國情不同可能無法類比,再好的學校也有不適任的教職員,但不可否認,F&ES真的讓我在知識、態度,或思考方面都有很大的收穫。

謝宇程:你回台灣後,又是做什麼工作呢? 你對於現在有志於環境保護的年輕人,有什麼樣的建議呢?他們可以學些什麼?
曼瑜:

TED 演講:我們的食物有什麼問題?
    在我去耶魯前,我在環境顧問公司中負責國際環保議題,特別是氣候變遷及碳管理這部份。耶魯畢業後,我在竹科一家公司的永續部門工作。我的工作時常要和歐洲的夥伴討論如何從政策、工具、技術及設計減少電子廢棄物,也跟美國的學術機構及一些電子廠商合作簡易碳足跡計算工具的開發,亦負責推動企業社會責任。企業的營運,雖然不是以環保為出發點,但越來越多公司知道這是重要的考量與趨勢。從原物料、設計、製造、銷售、使用、回收,都希望減少對環境的破壞、提升資源使用效率。儘管永續受重視的程度因公司因景氣而異,但長程來看,這個領域愈來愈重要,需要的人才也愈來愈多。

    若要給建議,我認為化學,尤其是有機化學是非常重要的基礎,可以在念書時盡量打好底子。再來就是學習如何分析資料,運用分析工具,如生命週期評估 – 評估產品從搖籃到墳墓對環境的影響。當然,最重要的是語文能力的加強,英文要好,如果想學其他語言,建議可以學德文。至於心態上呢,要勝任環境保育工作,正義感跟使命感我認為是不可或缺的,因為現實其實很殘酷,有理想性可以讓你不忘初衷,繼續努力,在現實當中求可能的最好結果。

    環境背景的人,未來的發展愈來愈多元。除了在學校擔任教職、業界環評調查等發展較久的職業路線,越來越多企業成立CSR部門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企業社會責任);企業之外,也可在政府、企業、工研院擔任顧問,或進行廢棄物資源化的研究,例如工研院研究如何將工業產生的污泥製成建材。你也可以選擇創業,像我有位朋友,她發明改善廢水的科技,把廢水中的貴重金屬離子分離出來回收。假使你有法律背景,可以當專精於環境法的律師、法務顧問,或是參與社會議題,另外,最近在金融業作社會型投資基金的專員也成了另一種出路。

從商管邁向跨領域的環境專業 – 楊曼瑜訪談記錄 二

記錄者:王馨怡、張洪瑞、謝宇程

謝宇程:進入研究所後,妳做了什麼研究?在研究的過程有遇到什麼挫折嗎?
曼瑜:

    上了研究所之後,我研究的主題是「魚塭與水鳥群聚的關係」。我是以台南的魚塭為樣區進行量化調查,但因為沒有做過完整的生態研究,且我的調查物種不是那麼容易辨認,常常要要問學長姐,如何分辨相似物種,如何決定觀察的時間點及最佳調查方法。還有我台語很糟糕,但又必須請教魚塭主人他們的養殖方法各有何不同,還不是每個魚塭主人都願意讓你訪問。幸好當時得到許多貴人的幫助,才讓我有辦法兩年就完成研究。

    除了做研究必經的困難,我也碰到跨領域調適的問題。畢竟我大學不是念生物的,沒有本科生的經歷,很多事情都要比別人努力,也曾碰過本科生自認為正統而欺負外系生的狀況,但這就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雖然我的生物學比較弱,但工管系提供了我很好的統計底子跟專案管理的能力,在研究的過程中我又學到整合的思考能力,凡走過必留下痕跡,要為自己感到驕傲 (信心不能輸)。

TED 演講:企業營利邏輯下怎麼看環境議題?
謝宇程:就你所知,台大之外,還有哪些以生態學為主要領域的研究所,各有什麼特色與方向?

曼瑜:

    在生態相關研究所之中,靜宜大學生態人文學系/研究所比較偏重人文、應用、非政府組織等層面。臺灣師範大學之中,有生命科學系所、環境教育研究所;前者是以生物為主要的研究方向,後者更偏重社會如何對待環境的議題。

謝宇程:研究所畢業後,是什麼契機讓妳選擇去耶魯讀書的?


曼瑜:

    在研究所畢業後,我先在老師那裡擔任研究助理,一邊做事,一邊規畫自己的下一步要如何走,同時邊利用台大的資源,好好進修我的英文能力。原本我對於自己的未來,是充滿了不確定性的,但就在這個時候,我有位朋友劉仲恩,他去讀完耶魯的「森林與環境研究所碩士」後回來台灣介紹耶魯森林與環境研究學院(the School of Forestry and Environmental Studies, F&ES  http://environment.yale.edu/),聽了他的分享後覺得這所學院的特質很符合我一直想結合商業和生態環境兩方面的背景知識的目標。

    申請的過程有些波折,但回頭看卻是獲益良多。我第一次申請沒有被錄取,原先很沮喪,擔心生態的背景在職場上沒有優勢,沒想到因緣際會到了一家環境顧問公司上班,打下對碳議題比較專業的基礎,同時結交到很多志同道合的好同事。第二次申請耶魯終於錄取了,我也發現有工作經驗再去深造,敏銳度會高很多,上天其實都有他的安排。

謝宇程:「森林與環境研究所碩士」在課程上有沒有讓你感到印象深刻的地方呢?


曼瑜:

    F&ES開設的課程非常多元,有知識性的課程如有機化學、能源系統管理、地景生態學、環境政策、環境法,也有工具性的課程例如衝突溝通、專業英語等。
TED演講:社會何時會崩潰瓦解?
    學校很願意花時間和金錢投資學生,像是工業生態學這門課,我們分為幾個小組作專題研究,我們這組是做小島的物質流分析,學校就送我們去夏威夷一週做田野調查,費用完全由校方負擔,讓學生實地去做而非只是看書查資料。而環境外交實習這堂課,除了課堂講授,老師還安排我們到聯合國裡實習,並且讓我們全程參與聯合國氣候變遷會議的談判。另外,學校很重視人脈網絡(networking),不管是和校友、產業或和政府的聯結都很緊密。有許多課程,校方已經和實務界合作,像是UTC、Otis等公司。

    當時我和UTC合作,他們規劃在其他國家設點,希望我和組員設計出一套工具可以評估他們在全球各地各營運據點的環境、社群風險。我們定期會跟UTC開遠距會議以報告進度,並和公司協調並討論方向。我們也會和課程助教討論,詢問是否有相關經驗的校友可以聯繫。

謝宇程:許多學校都有實習制度,妳在耶魯有這方面的經驗嗎?


曼瑜:

    校方規定我們碩一暑假一定要去實習。學校有個職涯發展部門,開設一系列課程教學生如何寫履歷,訓練學生在面試時短時間內表達自己,還會邀請廠商來學校辦就業博覽會,免去學生親自前往的舟車勞頓。剛講到學校很重視維持跟校友的關係,與職涯發展部門相輔相成的還有一個校友辦公室。學院會定期安排校友聚會,校友出遊,或告知學校近期的發展。他們建立的校友資料庫,可以幫助學生和實務領域聯繫牽線,而所提供類似104的職缺平台,又可以促進職缺的媒合,讓校友可以提供公司第一手的職缺訊息。

    我當時很幸運地去我夢寐以求的阿拉斯加當實習生,協助United States Fish and Wildlife Service的水鳥研究團隊做調查,這要感謝台灣一位資深水鳥研究者的引薦,以及學校提供的實習獎學金。至於學生完成實習後,學校還會讓業主填寫滿意度問卷,提供學生進步的建議。


從商管邁向跨領域的環境專業 – 楊曼瑜訪談記錄 一

記錄者:王馨怡、張洪瑞、謝宇程

    楊曼瑜,小時候曾對環境課題有興趣,但從高中選組到大學選系一路都是文組,大學時就讀台大工管系,在大學後半終於找回自己的興趣,並在研究所時轉換跑道。後來台大生態研究所畢業後,因緣際會下去美國耶魯讀碩士,現在在科技公司的永續發展部門工作。為什麼她會從商管轉到環境領域? 她歷經哪些摸索和努力? 而在耶魯的學習給她又有哪些不同的啟發和影響?這是我們想要了解的。
 
謝宇程:妳小時候,對什麼樣的領域有興趣,是怎麼發現的?


曼瑜:

    小時候家裡購買了許多圖書、雜誌,在各種議題之中,我發現自己對農業、環保特別有興趣。國小時我參加了環保署辦的環保知識搶答競賽,準備的過程中,從每天早上定時的讀書會,開始了解垃圾回收、臭氧層破洞等問題,對環境問題開始有初步認識。

    後來我高中上了台北市立的松山高中,在高一的時候,班上有許多精采有趣的人,大家會想各種奇怪的點子,問一些特別的問題,看一些不一樣的書,所以我當時對上學充滿著期待,每天都在想今天會發生什麼好玩的事情。但在升高二時,在我選組的關鍵時刻,家人說如果讀理組會太累,所以選了以文為主的一類組,沒有認真考量符不符合自己的興趣,也沒有想到選組對未來的影響。


TED 演講:使用石油的真正代價

謝宇程:妳從小就對環境有興趣,但是高中時卻選擇一類,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曼瑜:

    在當時普遍的概念是選一類組的人都是一些數理成績不好的人才會去選的,因此不管是在教學上被分配到的教材,或是在學習能力上,往往都有被低估的傾向 – 被老師低估,也被自己低估。

    上高二之後,我對上課的期待感降低很多,因為高一時可以接觸不同的人,但分組後卻讓學生多樣性跟課程多樣性降低了。還記得那時班上來了一位綁馬尾的歷史代課男老師,他上的課有別於一般課本資訊的傳遞,而是教我們從課本外的歷史反思真相,帶領我們進入一扇歷史的窗口,我覺得非常過癮,於是我問了老師有沒有其他的課外延伸書籍可以推薦我讀的。被身旁的同學聽到了之後,他們馬上就露出了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認為我幹嘛這麼認真,這些許反映當時普遍的狀況,喜歡唸書就等於書呆子,而不管那個書的內容是什麼;這也讓我有一大斷知識空窗期,會害怕成為異類而不敢有自己的聲音。

    後來才體會到,當時分組的方式,不只影響學科內容與學習環境,也限縮了我後來大學科系的選擇,文組只能選文法商相關科系。高中畢業選系時,因為我們全家都是企管系背景畢業的,加上知道自己喜歡規劃,因此我選了台大的工商管理學系企業管理組。當時成績高,我也不可能選個錄取分數很低的科系。我曾向爸爸請教過,他竟然說:「不管是什麼路,你都會後悔的。」姐姐當時讀國企系,她認為台大企管的師資夠且學企管領域比較廣,所以我就選了企管系。雖然,他們給我建議的時候,都是誠實地依照自己的人生經驗,可是當時我沒有自己去分析或思考,所以繞了許多彎才找到比較適合自己的路 (但也還是很感謝工管系幫我打下一些基礎)。
TED 演講:世界是否需要用核能?

謝宇程:你上了大學後,學到最多的是什麼呢?
曼瑜:

    我覺得在大學時期可以學到兩樣東西:一是打下專業的基礎學科,尤其某些資格或證照,需要修過相關課程、就讀相關科系、研究所,若沒有這些學分,很難進該領域或甚至直接不符合考試條件,例如法律、會計、環工等。另一個則是人生態度,這和科系就不一定有直接的關係,而跟你遇到的老師會很有關係。

    大學時因為對生態保育的熱忱而加入了「台大鯨豚總部」,又因社團同學的介紹才去修了動物系(現在的生命科學系)生態學的課。這堂課的教授之一李培芬老師很願意給學生機會,甚至鼓勵不同學科的人投入這個領域,他的空間生態研究室會藉GIS地理資訊系統來討論生物的分布。某次我在下課時向他請教問題,提到一些研究所的問題,他問我為什麼不試試看申請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研究所呢? 這是我當時想都沒想過的方向。

    我當時已經大三,加上高中念文組,已經久沒碰生物,擔心若加輔系會讓我無法及時畢業,所以就開始積極地旁聽及自學,像是保育生物學、各種生態學教科書、資料分析、應用生態學、普通動物學等,也跟社團的朋友組讀書會一起看Nature、Science這些期刊。那時候也聽到一些負面聲音,親戚覺得我商管跳到生態很不懂事、太過天真,也有生物本科系出身的人有些瞧不起跨領域的人,但我很幸運因為同時修了郭瑞祥教授開的:「管理系統與分析」這門課 - 這堂課我們經常要閱讀和人生觀相關的書籍及寫報告,加上念生態學的東西真的非常有趣,所以仍能堅持我想要的方向,經過一些波折後讀了台大生態所,走上和大部分工管系同學不同的路。